道经二十三:“希言自然”,人力有时而穷

先贤的伟大之处,是他们擅于用质朴平实的语言为我们说明那些看似简单但却极其重要的道理。在这第二十三章中,老子告诫我们不可妄为。

每个人心中都藏有一个渴望无限膨胀的自我。当这自我用个人的面目表现出来,就是一个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以至于胡作非为,而当它占据了社会的心智,就表现为人们的暴戾与癫狂,将带来冲破理性和规则的大灾难,两次世界大战就是如此。

本章原文

希言自然。

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孰为此?天地而弗能久,又况于人乎?

故从事而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德者,道亦德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

七尘解

老子开篇提出论点“希言自然”,意为不强施政令,则百姓合于自然。然后用我们常见的自然现象——狂风骤雨不能长久来论述这个道理。最后告诫我们应当用符合道与德的方式行事。


希言自然。

不强施政令,则百姓合于自然。

“不要强施政令”,这个简单的道理历史上大部分统治者都明白,也都遵照着这个理念。如果按照老子的说法,我们自然会想到,百姓合于自然那就好了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王朝更替,让百姓承受莫大的苦难呢?

这是因为发心不同。“希言自然”足以作为行事的原则,可是动机如何却来源于统治者的内心,这两者构成了“表”与“里”的关系。在老子的构想中,圣人以百姓心为己心(四十九章),而现实的统治阶级,其施政的出发点,往往都是满足自身的利益和欲望。也正是因此,虽然秉持着相同的原则,其结局却是天壤之别。

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孰为此?天地,而弗能久,又况于人乎?

狂风不能刮一整天,暴雨也不能下一整日。狂风暴雨是谁制造的呢?是天地。连天地都不能长久(地发挥力量),又何况是人呢?

风雨都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自然现象,然而老子观之,却得到了施政所应该遵从的原则。这启示我们,只要正心诚意,从不相干的事物中也能领悟足以借鉴的道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个成语也正是说的这一点。

回到老子所讨论的内容,狂风骤雨人们时常遇到,不时也会给人们造成一些烦恼,比如大风天忘记关窗,屋内东西被吹得很乱,又比如突降大雨,晾晒的衣服来不及收,又或是出行时被雨淋成落汤鸡。但这种影响总是较小的,一般不会造成重大的财产损失或生命威胁。

如果我们探究狂风暴雨不能长久的原因,应该能发现,风所代表的空气流动和雨代表的水汽变化,都遵循着严格的物理规律。因此它们时聚时散,力量一般未及壮大就消耗了。(而那些力量强大的台风,通常诞生于广袤的海洋,有着充足的时间积累力量,至于地震一类灾害,更是地球内部积蓄的压力释放所致。)

那些强行施与的政令之所以不能长久,其原因也在于此。统治者个人的意志与民众的愿望相违背之时,即使政令能够发布,也会很快就在执行过程遇到巨大的阻力而不得不停止。

因此,为了达成为自己攫取利益的目的,政治家普遍在欺骗民众这一能力上登峰造极。而在政策的具体推行上,“切香肠”的策略则被他们广泛地使用着。

什么是切香肠策略呢?喜剧《是,首相》中外交部应对问题的方式生动地阐述了这一点。那就是面临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而必须发表意见时,采取四步法:

  • **第一阶段:**我们宣称什么事都没有
  • **第二阶段:**说也许有事发生但我们不该采取行动
  • **第三阶段:**说也许应该行动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 **第四阶段:**说也许当初能做点什么但现在已太迟了

经过这四步操作,民众的反对和斗争心理就被消磨掉了,只得被动接受不公的待遇,毕竟没有组织、没有纲领的群众运动就像一头只知肆意冲撞的疯牛,终会在斗牛士的红布下晕头转向而筋疲力竭。

如此日拱一卒,日积月累下去,社会的公平公正便会荡然无存。这也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结局,毕竟双方的力量完全不对等,政客有着充足的权力、金钱、时间来和一盘散沙的民众周旋。

故从事而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德者,道亦德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

道,是支配天地万物运转的规律。德,是自然赋予生命的天赋和本能。因此,尊重规律,使民众的天性能够得到自由发展的君主,会受到民众的爱戴和尊崇。而那些违背规律,用国家公器满足自己私欲的君主,其人必定身心败坏,而其名则会遗臭万年。


人类是自然的造物,自然提供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和条件。如果不能清醒地认识这一点,对待自然时竟然以主人的身份自居,又或者将它视作一个必须战胜的敌人,那么人类就同时犯下了无知和傲慢之罪。自然必将会用最严厉的惩罚来让人类认识到自身的渺小。

此外,非但人类个体是自然的造物,人类社会也同样是自然的造物。如此庞大、复杂的体系,如何能够运行起来数十万年却不自发走向毁灭呢?这其中无疑有自然的意志存在。不信的话,你就看看人类所创造的可以自发运转的工具,有什么东西在时间的作用下不走向腐朽败坏呢?

正是因此,老子才会发出“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二十九章)这样的慨叹。那些只知利用公器满足私欲的君主,妄图用自己的意志凌驾天下人的意志,其身死国灭的结局也就自然可以预期了。


道经二十三:“希言自然”,人力有时而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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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ichen
发布于
2025年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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